边荀不舍地抽回手,抱着盛着冷掉的红茶的水晶茶壶,发呆。
一见到叶阳,王淮就变得反常,话也多了。边荀猜他应该很开心。
王淮说:“我好像第一次和你说这么多话。”
“我很荣幸……”边荀心想,如果这个话题是关于阿萨姆红茶的就好了。
“你的实验失败了,真的没问题吗?”
“琼斯会搞定的。我和他共事这么长时间,现在才发现那个研究基地有他家的一份。”
“他是个好人。”
“只对你好罢了。”
“……”
“他有过无数位的前任,你绝对想象不到,他天天下班了不回宿舍,开他的兰博基尼去gay吧通宵,我听说他创下过一天之内连换五位情人的记录,还同时包养了七位情人!一周换一个,简直穷奢极欲!他情话连篇也鬼话连篇,一个字都不能相信,他的数据记录得一塌糊塌,我甚至在报告上看过他写他情人的名字!见鬼——”
王淮合理怀疑他在报复琼斯,方式还非常幼稚。
“你笑什么?”边荀听到极轻极短的笑声,强忍着不去看他,“我说的都是实话,他就是个有点文化的老流氓。”
“嗯……”王淮这才想起手里没喝过的红茶,刚要喝一口,边荀突然大叫道:“冷掉了,别喝!”
王淮不顾他的劝阻,低头小饮了一口,笑了起来:“很好喝。”
边荀忘了自己不能和他对视,呆呆地看着他的侧脸,无法言语。
王淮喝完半杯红茶,站起来,把杯子放在桌上,拿起《格林童话》,坐在椅子上翻看着,随口问道:“几点了?”
房内没有时钟,边荀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还早,十点半。”
王淮“嗯”了一声,已沉浸于书本的故事中。
边荀也站起来,放轻放缓脚步,走到他身后,俯身轻吻他的发顶,声音很小:“你能忘了叶阳,和我在一起吗?”
王淮翻书页的手一颤,“我想,应该不能。”
意料之内的答案。边荀笑问道:“你是怎么看待我的呢?”
“朋友。”
“只是朋友吗?”
“……”
“嗯?”
这个问题怎么似曾相识?你和琼斯约好了整我吧!王淮放下书,或许是因为今天和边荀说了一直不敢说的秘密,他心情意外地不错,竟然起了玩心,说:“你不一样哦,你是比较讨厌的朋友。”
边荀当场就裂开了,着急地绕到他面前,简直悲痛欲绝,“我做错什么让你讨厌,我都改!我就爱你这一个,你把我当成朋友也算了,只要你不讨厌我!”
边荀太难过了,以至于忘了,他们一旦对视,就是伤害了王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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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王淮才十八岁,意外车祸带走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边虞是他人生第二个意外——尽管抚平病人的心理创伤本就是心理医生的职责,边虞也并未治愈他,但王淮还是无可自拔地爱上了。所以后来一切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都可以被这份爱原谅。
王淮不是傻子,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病了,那大概能被模糊地称为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他在公寓顶楼唯一的房间里,躺在床上,眼神空洞洞地,望着自己飘在半空的灵魂——像个冷酷的旁观者,告诉他:换做任何人,在你失去双亲后对你说“我救你”,你也能爱上他。
那天边虞似乎说了什么,没在家。所以他离开了。离开的时候发现门没上锁,既然如此,囚禁也就不成立了,但这比囚禁更讽刺——他一直是自作贱地想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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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淮似乎一下子被那双眼睛吸走魂魄,边虞的那声“我救你”,和在床上把他撕扯成碎片的野兽重叠在一起。恐惧的本能催使他要逃离,他推开边荀,像线路错乱的机器人,慌乱地后退一步。边荀想扶他一把,甚至走到他面前展开双臂想抱住他,但是每个动作都被躲过了。
“医生……”王忽然抬起头,藏在刘海后面的眼睛亮得可怕,他看到边荀的眼睛,就像白兔看见狩猎者瞄准猎物的枪口,脑海里只剩下逃跑这一个念头。
痛苦还在,时间永远也无法淡去。
“别怕,我不是医生,王淮,你别这样,没人会伤害你……”
“别碰我!”王淮咬牙背过身去,闭上眼睛,堵住耳朵,用类似鸵鸟的愚蠢办法自我保护,“别碰我……你……走开…”
你这样,我怎么能走?边荀走到他身边,用更加温柔的语气说道:“我不碰你,王淮,你不要害怕,我哥已经死了,我保证,没人会再伤害你了,你不要害怕。”
“……死了?”王淮错愕地抬起头,脑海里一片空白,连害怕都忘了,直视边荀的双眼,“谁死了?你刚刚说睡死了?”
边荀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的话多可怕——他为了安慰王淮,甚至说出自己的亲兄弟死了这种话。
“我哥他,他是抑郁症……”
“不!不可能!”王淮原本空白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他揪起边荀的上衣领口,愤怒地说道:“你在说谎!你们都在说谎,他是你哥,你诅咒他,你——”
“他一直很后悔,王淮。”边荀眼中浮出些许泪光,却是笑了起来。
哥,你看,你把人弄成这样,他还帮你说话,要为了你打我。
“现在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王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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