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后,是朝廷派来的陛下特使,横渠书院此刻的山中教习、弟子,闻讯赶来的历代弟子以及镇上的居民和仰慕荀先生的四方读书人。
吊唁的队伍越走越长,当最前面的顾师言已经快走到墓地,出发之地依旧有人群络绎不绝地跟上。
墓地风水极佳,背靠一座高岭,远眺一片群山,前方脚下有河水环绕。
众人渐渐在墓前聚齐,看着为大明读书人支起半边天空的荀先生入土为安。
墓地前方,立着一块硕大的石碑,上面拓印着四句如今已然传遍整个天下的话。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话说得真不错,可这字实在是太难看了。”
人群中,一个年轻人摩挲着下巴,幽幽叹了口气。
此言一出,登时引来身旁学子怒目而视。
“你懂不懂,这是陈公子的手书!”
“荀先生也正是因为这四句话,才倾力于教化世人,这才有了无数贫寒之人可以在此求学,饱读诗书,习得文韬武略,建功立业!”
“这字哪里称得上丑!明明是矫健遒劲,充满着灵动和洒脱,还带着我们未曾见过的笔法,你懂不懂欣赏!”
众人看着那个相貌平平的年轻人,接连驳斥,仿佛年轻人攻击的是他们最亲最爱的人。
年轻人被说得哑口无言,连忙拱手认错,众人这才作罢。
棺椁被放进了早已挖好的墓地,陛下特使上前,展开圣旨,开口念出了一篇等同于盖棺定论的文章。
这篇据说是由当朝陛下亲笔写就的悼文,历数了荀郁这波澜壮阔的一生,最终将他的人生定格为两个词:
王佐之才,一代文宗。
一前一后,也正是其两个半生。
“这话,好是好,总觉得还差点味道。”
“就是,我也觉得,朝廷这言语,多少还是有点高高在上了。”
“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朝廷也不可能低声下气地把荀先生捧到天上去吧?”
“哎,你们说陈公子怎么没来?”
“没空吧,人家那等人物,应该会很忙的吧!”
“哎,好想看看陈公子要是来了,会说什么啊!”
“要是能再题个字就好了。”
众人小声地议论着,一个声音弱弱道:“诸位,你们真的不觉得那个字写得磕碜吗?”
众人扭头,居然又是刚才那个年轻人。
“小老弟,你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讨打,不会真以为我们君子动口不动手吧?”
年轻人连忙摆手,“不是那个意思,我就问问,要是那个陈三更再来题个字,你们真的不会觉得不好看吗?”
“不是,你是不是哪儿有问题!居然质疑堂堂天下人都景仰的陈公子?”
年轻人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我就是有点不自信。”
“嗯?”
众人一愣,然后在他们的目光中,年轻人周身气势一沉,伸出手隔空一抹。
墓地背后的山岭如同被凭空削去一面,露出一块巨大的石壁。
顾师言伸手按住了蠢蠢欲动的同伴,目光看向人群之中的那个身影,感激道:“是他来了。”
年轻人伸出右手,食指划动,一行字清晰地出现在石壁之上。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
远处的一处山头,一个已经胡须花白的老头坐在石头上,取出一个酒壶扔给回到自己对面的陈三更,笑着调侃道:“陈公子,你一天不出风头就浑身不对劲是吧?”
陈三更接过来,灌了一大口,满足地咂摸了一下,叹了口气,“倒也不是,这算是他应得的吧。这座天下能有如今的样子,他算是居功至伟。”
说完他看着老头,调侃回去道:“倒是你,怎么都不露面吊唁一下?怎么说都是并称【书院双璧】的天下读书人共同的老师,不怕被天下读书人戳脊梁骨说你小心眼吗?”
苏密淡然一笑,举起酒壶似在遥敬荀郁,“我自己的心意表了,世人之言与我何干?”
他看着陈三更,“还记得吗?你我初见之时,你写的那篇长短句。一蓑烟雨任平生。”
陈三更脸色微红,笑了笑,“都说,当一个人开始喜欢回忆过去,那就意味着他老了。看来我们的确是老了啊!”
苏密翻了个白眼,“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良心不会痛吗?”
陈三更看了看苏密花白的胡子,一时倒也不知道怎么接。
苏密叹了口气,“不过我们也的确是老了。老山长走了,朱山长也走了,灵剑宗的姜宗主也走了,薛律也走了,慢慢的,这个天下我们认识的人就会越来越少,然后我们自己也将告别这个天下,化作一抔黄土。”
陈三更笑了笑,“伤春悲秋,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还不都是被你带的!”苏密笑骂一声,“喝酒!”
“你要把我灌醉了,小心她们一起来找你麻烦啊!”
“少来,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把她们都安顿在东海的海岛之上,想找我麻烦,也得能来才行啊!”
“酒鬼真是一提到酒,比啥时候都聪明!”
......
天京城,宫城,御书房。
“陛下,征西将军呼延承志已经在天益州集结,等待朝廷军令。”
兵部尚书站在堂中,开口请示。
书桌旁坐着的,是注定会在史书上进入明君乃至于大帝行列的大明开国皇帝嘉佑帝曹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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