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恒出了门，骑上自行车去劳动力市场。劳动力市场就在市劳动局门口的路边。天气冷，寥寥的几个人，裹着厚厚的棉服、羽绒服，缩着脖子，站在招工的广告栏前，看着招工信息。
济恒把自行车放一边，凑到一个广告栏前去看，没有合适的岗位，他又走到另一个广告栏前，这样一个一个看下去，内容大差不差，不是保姆，就是招油漆工、建筑工地的小工，都是一些短期的临时工作，根本没有合适的岗位。
济恒失望地推起自行车，正好有一个卖报刊杂志的亭子，他看到报纸，灵机一动，报纸上面应该有招聘广告啊，他买了几份报纸，骑车回家。
进了家门，摘下手套，倒了一杯热水，暖手。
济恒把报纸铺在茶几上，仔仔细细地翻看广告，拿出笔来，把合适的岗位一个一个圈出来，然后，去门口的报刊亭子打电话。
报刊亭的李阿姨认识济恒，见他打的都是找工作的电话，很纳闷地看着他。
济恒打了有十几个电话后，放下电话，有点冻脚，他跺了跺脚，活动了一下。李阿姨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在建筑公司工作啦？”
济恒看着李阿姨惊讶得嘴巴张得圆圆的，像一个放大了的句号。
他不愿意多说，只是笑了笑：“不在那儿了。”
李阿姨同情地说：“前几天就听他们说，你们建筑公司搞改革，裁减人呢。哎！以为是要裁那些不能干活的老人呢，像你这样又有学历又能干的人，也被裁下来了，那得有多少人下岗啊！”
济恒不知道咋回答是好，只点点头，苦笑一下，李阿姨没等他回答就又说：“别急！像你这样有本事的人，找工作也不难，要是有人回电话，我给你记着。”
济恒感激地道谢，济恒又打了十几个电话，一无所获，他有点气馁，看着报纸上圈出的电话，实在没有勇气再打了，他正想往回走，忽然听到济琳叫他：“二哥！”
济恒以为自己劳累过度，出现了幻觉，他甩了甩头。
这时，济琳风风火火地冲到他跟前：“二哥！你咋不在建筑公司上班了？”
李阿姨从窗口里伸出头来，热心地说：“这可上哪儿说理去，这么年轻能干的人也下岗。济恒！这是你妹妹？长得可真俊啊！比画报上的明星都漂亮呢。啧啧啧！你们兄妹两个，真是好看！这要是走在大街上，回头率百分百啊！”
济琳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济恒向李阿姨招了招手，拉着济琳往院子里走。
“这么冷的天，你咋来了？瞧脸都冻红了！”济恒爱怜地把济琳羽绒服上的帽子给她扣头上。
济琳着急地说：“我给你办公室打电话，你们科的人说，你不在公司上班了。我放下电话，坐上公交车就来了。二哥！到底出了啥事儿？你犯了啥错误？”
济恒叹了一口气：“外面这么冷，咱们回家慢慢说吧，这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
济琳跟着济恒，快步上楼，进了济恒的宿舍，济琳脱掉羽绒服，摘下手套。济恒也脱掉羽绒服，挂到衣架上。
济琳催促济恒：“快告诉我，到底咋回事儿？这工作咋说没就没了呢？”
济恒示意她坐沙发上，然后自己也坐下来，他大概说了一下情况，济琳越听越气，几次想打断济恒，强忍住火气，让济恒说完。
济恒说完，叹口气，站起来沏了两杯茶，递给济琳一杯。济琳接过杯子，捧在手里暖着手，终于忍不住气愤地嚷道：“你们公司领导长得人模人样的，咱不办人事儿呢？你们科里就你和李舷下岗啦！你们两个最年轻，他们这不是欺负你们没靠山吗？咱们找程科长说理去。实在不行，咱们就去找建委的领导，凭什么啊？对了，建委的领导你不是认识吗？”
济恒无奈地说：“我认识的建委领导已经调到建筑学院当院长啦，新来的建委主任姓孔，这改革是他提出来的，他从省政府调过来，肯定有政府的支持他才敢这么干。”
济琳把茶杯放茶几上，站起来，跺着脚说：“那咱们就这样认栽了？二哥！咋能咽下这口气呢？得去跟他们讲理去。你还信程科长能给你们承包活？他这明明就是哄小孩子呢！想先把你们打发走了再说。”
济恒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不急不躁地说：“我也知道是这样，可是，定下来的事情，咋也改变不了，我也拉不下这个脸，跟他这种人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就不信，咱们堂堂一个大学生，还找不到一份像建筑公司这样的工作？实在不行，我就去卖菜，凭你二哥的聪明能干劲儿，卖菜也不会比别人差。放心吧，饿不着，咱们不仅要吃饱饭，还要吃得好，让父母过上有尊严的日子，这是我追求的目标。虽然，现在谈这些，有点不靠谱儿，我相信，凭着自己的努力，一定能实现这个目标。”
济琳在济恒面前转了一圈儿，又坐到沙发上。想了想说：“要不，你跟着我卖保险吧。保险公司收入高，完全按业绩考核，如果你业绩好，收入比总经理还高呢。去金太阳保险公司，彦姐肯定高兴。”
济恒摇头说：“不行，你一个人依靠她就行啦，让二哥也依靠着人家，太没面子啦，我要干自己的事情，相信你二哥，一定能混出个样子来。”
济琳喝了一口茶，情绪也平静下来，她笑着说：“这当然，你是咱们屯子里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在十里八乡都出了名，你上大学以后，有一次我跟着咋爸去邻村赶集，有一个人特意跑到咱爸跟前，打听‘听说你们屯子里考出一个大学生？是哪个？谁家的孩子这么有出息啊！’咱爸一听，笑得那个开心啊！然后得意洋洋地告诉人家，‘那就是我家老二济恒呀！’”。
济琳惟妙惟肖地模仿着，逗得济恒开怀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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